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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文

楚翊清敏銳地感覺到了有人在看自己。

但是當他轉頭看去, 近處是他那群從第九區一路跟著他的手下,稍遠的外圍是游走在祭祀圖案之外一些長腳的矮小樹木,更遠的地方, 便是被蟲族稱為禁地的聖樹墓園。

那裏大老遠便覆著一片灰霧, 朦朦朧朧看不清楚具體的東西,只能隱隱約約看見那裏參天的聖樹高大起伏, 單單見那層巒起伏雲海似的輪廓, 便覺得充滿詭異和奧妙。

或許是他望著註視墓園太久,正在談話的蟲族女王向他投來註視, 隔壁的許尉崇也看過來。

覺察打量的楚翊清若無其事轉回來,一臉淡然。

蟲族女王卻不依不饒, 口氣不算和善地追問:“你在看什麽?”

楚翊清擡了擡眸,“我在想,你們那邊的聖樹有數不盡的灰霧,為何不利用?為什麽要特地畫一個獻祭圖案讓那些低等蟲族獻祭自己?”

這話一出, 站在蟲族女王身邊、穿著不同顏色長袍的高等蟲族貴族, 立刻不善地看過來:

“你們人類懂什麽?聖樹是我們的神明, 怎麽可以打擾神明?”

“那些低等蟲族一生都不能開智,能有這樣的機會獻祭給神,是它們的榮幸!”

“知道你們人類把主意打到聖樹頭上, 警告你們不要去碰它們, 那相當於和我們宣戰!”

這番話讓許尉崇有些驚訝, 不過他更驚訝的是楚翊清居然主動挑起話題, 雖然他覺得挺有趣的,但他還是低聲警告:“這是對方地盤, 沒事不要挑事。”

楚翊清神色冷漠地看著他,“是女王先問我。”

蟲族女王這時發出了嘰嘰咕咕的尖銳笑聲, 笑完了她不懷好意地盯著楚翊清說:“聖樹在我們這裏,是至高無上的神聖代表,你們人類也不會褻瀆神明,對吧?”

“你們都是我們蟲族朋友的尊貴客人,在這裏提醒各位一句,不要隨意接近我們的墓園,那是禁地,如果被我們發現,我們會將你們獻給神明以平息怒氣。”

蟲族女王這一番不算友好的警告,成功讓人類這邊的大多數人皺起眉頭,但女王根本不在意,只是這一來一回,她打消對楚翊清的疑惑。

女王不再註意他,而是看向許尉崇,端著一副傲慢神情繼續談話。

……

下了聖樹,葉緋沒再逗留,而是和秦覓州迅速往回趕,路上遇到了被耽誤的雷鑠,對方笑嘻嘻地看著她:“妹妹,你猜猜誰來了?”

葉緋一怔,很快精神力感受到了一個熟悉的存在,她驚喜地向雷鑠後方望去,果然看見飄渺如煙的灰霧裏走出一道眼熟的高大輪廓。

來人黑發黑眸,黑色發尾在頭頂明亮光度照耀下呈現微微發紅色澤,他唇角銜著上揚弧度,一邊走過來一邊向葉緋展開雙臂:“來。”

“學長!”

雷鑠便看見,回到超級星艦以後,這大半天時間裏一直在勉強打起精神、在強顏歡笑的葉緋像是看見親人一樣,如燕投懷地撲進閻曜懷裏,真真是絲毫不把他們當外人。

葉緋確實沒有想太多,這兩天她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如今看見能讓她安心下來的存在,直接抱住對方的腰,臉埋進對方胸口,只感覺到悲傷和委屈一股股湧上來,快要將自己湮滅。

“我、我們沒有做到,我被傳送到了太遠的地方,沒能跟其他人會合,我們失敗了,其他人,嗚,隗學長、宿學長……”

女孩子的聲音發顫,卻還是堅持把事情快速說了一遍。

閻曜原本聽著,直聽到了她在報人名,知道她想說什麽了,立刻打斷:“我知道。”

他的手在她後背輕拍著,安撫一樣低聲說:“做事但求無愧於心,他們守住了心中信念,都是合格的戰士,替他們驕傲吧,等我們找到寶物,時間再回溯一次,你可以告訴他們,在另外一個時間分支裏他們做過的事情,他們肯定很高興,或許他們的高光時刻也就這一次了。”

葉緋一下子被梗住。

“……損不損啊你。”她擡起頭,忍不住說。

閻曜卻笑瞇瞇地看著她:“不損,我覺得你也會這麽做。”

葉緋沒好氣地瞪了閻曜一眼,原本傷感的心情被閻曜這麽插科打諢一頓,都沖淡了。

現在心裏想的,還真的是怎麽趕緊把寶物奪回來,時間回溯之後,她重新見到她的小夥伴們,要跟他們說什麽。

她心裏知道,閻曜是故意這麽說的,盡管如此,葉緋臉上的表情也緩和下來,吸了吸鼻子,這才回過神自己居然當著雷鑠和秦覓州的面抱了閻曜……不止,原來趕過來的不止閻曜一個人。

正環著手站在另外一邊看著他們的不正是顧煬?他旁邊站著雷治、雷崢,還有身後跟著他們的無數士兵。

葉緋臉上一熱,裝作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朝顧煬喊了聲爸爸,又小聲說:“你們都來了呀。”

顧煬這才走過來,非常刻意地說:“剛來剛來,什麽也沒看到呢,走走走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都跟我們走。”

說著他來到葉緋身邊,搭著她肩膀一推,直接將葉緋攬到自己左手邊,用自己的身體隔開了閻曜,率先在前頭帶路。

閻曜倒沒有介意葉緋被她父親帶走,他只是溫和地看著葉緋的背影,確定女孩子沒有註意他,臉上的溫和面具才卸下來,走到垂著頭情緒低落的雷治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兩人無聲向前走去。

葉緋他們到蟲族祖星的其中一個行動計劃,便是尋找顧煬他們,沒想到雷崢意外地提前和他們碰面,所以從雷崢口中,他們已經知道出現的重大變故,包括沒有擋住的蟲族大軍,還有勢單力薄守護傳送通道口而犧牲的隊友們。

閻曜、雷治心情都不好,只是閻曜知道,身為同樣被傳送到蟲17星一員的葉緋肯定心裏自責,更加難受,所以才故意在她面前轉移話題,這會兒分開走了,他連裝都懶得裝,一時間氣氛沈悶。

一行人裏,或許只有秦覓州情緒最亢奮。

他跟著葉緋跑,在聖樹上看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楚翊清,還沒等他落井下石,多說對方幾句壞話,葉緋已經下了樹走了,走就走吧,路上又遇到閻曜,兩人居然親密地摟抱起來。

秦覓州當場就要沖過去,卻被雷鑠給死死攔住。

這會兒葉緋跟著顧煬在前頭走著,一個雷鑠不夠,雷崢也走過來一起盯住他,這叫秦覓州全身都不舒坦,不知出於什麽原因,他沒有發瘋,倒是挺配合地跟著大隊前進,只是一路上他一直盯著閻曜,那眼神怎麽看也不算友善。

閻曜註意到了,但他懶得理,只在大隊來到了墓園另外一角,在一棵特別高大的聖樹前方停下來後,他才向秦覓州看去一眼。

沒有得意,也沒有警告,平平淡淡就好像看了一眼路邊的花和草一樣,只一眼,又收了回去,然後若無其事走到葉緋身邊。

秦覓州卻被這一眼點燃怒火,“你閻曜看不起誰?!”

說著踩著重重的腳步走上前,也來到葉緋身旁,正好聽見她在跟顧煬介紹他:“這是秦覓州秦學長,他身上有另外一塊寶物碎片,我請他和我一起來找寶物,或許,這一次我們能把寶物奪回來。”

說著,葉緋向他看過來,眼神帶著隱隱的期盼。

秦覓州身上的火氣就莫名其妙消失了,甚至還生出了莫名其妙的豪雲壯志,他看向顧煬,揚起下頜說:“搶寶物而已,小事,包在我身上。”

顧煬便笑了。

雖然覺得秦覓州身上的自信有些莫名,但是能夠集齊寶物另外兩塊碎片的主人,是他沒有料到的事,而附近數百位士兵正在休憩,正等著他們商量出行動指標,便會全力支持配合。

這些年來,一直單打獨鬥的顧煬用自己的身軀一次次去碰撞,摸索出一點點進度,這一刻卻無端感覺到,這一次的奪寶物行動,或許真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出現。

不管是好還是壞,整體總歸能前進一大步,或許他們會因為一些現實的原因而暫時失利,但是最後的勝利一定是屬於他們的。

一定。

這本來就是一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行動。

顧煬向他點點頭,並沒有浪費時間,而是快速告知葉緋他們,在他們離開的這一天多時間裏,蟲族祖星發生了什麽變化:

“那天祭司攔截我們的行動,似乎是祭司自己的想法,祭司也因此觸怒蟲族女王,女王號召低等蟲族獻祭自己以此打開傳送通道,祭司卻收著寶物在宮殿禁地裏進行著什麽計劃,我們探了幾次,守衛太過森嚴,沒有發現。”

“另外,比你們早幾個鐘頭,號稱代表星盟和蟲族女王談判的代表團來了,據我打聽到的消息,女王似乎要求他們先幫助她奪回宮殿的控制權,把祭司趕走,也就是說女王想把寶物搶回自己手中,現在人在聖靈樹前談判,我覺得這是我們的機會。”

這些消息不止葉緋、雷家雙生子也是第1次聽說,剛剛他們無意中會合,也只是抓緊時間告訴顧煬他們蟲17星發生的變故,還沒來得及從他們這邊獲取蟲族祖星的消息。

聽見“代表”星盟的談判團來到這裏,雷鑠第一個咋呼起來:“什麽玩意兒!我們一直和元帥在一起,從來沒聽說什麽代表團!”

葉緋想起了剛剛發現的情報,立刻將發現說出來:“是許尉崇上將,他帶了很多士兵過來,還有、還有楚翊清學長,他帶著他那幫第九區的手下一起過來了。”

葉緋的話,立刻讓除了顧煬之外的幾個Alpha驚訝地看過來,“楚翊清?”

閻曜擰著眉頭沒有說話,雷治心直口快地說:“之前他就跟許尉崇走到一起了,他這是什麽意思?看不上我們,幹脆投靠對方?”

雷崢也是一臉深思,只有秦覓州環視其他人一圈,略帶得意地說:

“這就得問我了,你們不知道,你們幾個從星艦上消失後,一軍人員就被軟禁起來,只有楚翊清可以自由行動,後來更是不知道跑哪去了,我說他去哪裏了,原來是跟許尉崇這走狗跑來投靠蟲族啊。”

這話一出,其他人更是沈默,倒是顧煬看了看他們的神色,沈吟著說:“那人原本是你們隊友?現在投靠了別人?我說呢,難怪之前會在你們星艦外的聖樹林裏伏擊我……”

“什麽?楚學長伏擊你?”

葉緋驚訝地看著顧煬,很快便想起了那次許尉崇註意到了聖樹,派兵將聖樹看管起來,她擔心顧煬貿然出現會被對方捉到,於是和閻曜通過傳送圖案來祖星找他,可惜那次正好遇到蟲族守衛森嚴,他們倆只來得及留下信息記號,便匆匆回到蟲17星。

沒想到當中居然還發生了這種事?

明明那時候回到星艦,教官們只提到顧煬曾來過的事,並沒有說楚翊清伏擊他……

眼前仿佛又閃現出楚翊清淡然跟著許尉崇同蟲族女王談話的畫面,葉緋垂落在身旁的手指下意識攥緊。

楚翊清曾經伏擊顧煬這件事,大家都是第一次聽,再加上此前顧煬出去打聽消息,雖然閻曜和雷治都從他口中知道來了一批和蟲族女王談話的人類代表,但因為顧煬並不認識楚翊清,根本不知道楚翊清還摻和進了這些事。

眼看氣氛越來越低沈,閻曜朗聲說:“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楚翊清選擇單打獨鬥也好,他有難言之隱也罷,只要不和我們的主線行動沖突,我們就不用理會,大家看過來,現在總結一下現有的情報,我們先把行動計劃規整出來。”

雷崢也點頭:“沒錯,你們一軍的隊員都是好樣的,將蟲族傳送通道給冰凍住了,一定程度上阻擋他們的進軍計劃,現在他們內鬥了,更是我們反擊的大好時機,我認為我們應該在偽代表團和蟲族女王談話成功之前,開始行動……”

行動以奪得寶物為主線,大家紛紛提出自己的見解,葉緋也壓抑住心頭的灰霾情緒,打起精神聽其他人探討。

看著大家熱熱鬧鬧地商量計劃,顧煬不得不煞風景地提出疑點:“在此之前,我想先告訴你們,我懷疑祭司可能另有所謀。”

“葉緋說過,我們第一次去找寶物,禁地裏居然沒有護衛,這幾乎不可能,據我所知,這些年來寶物一直在祭司手上,只有在重大場合,蟲族女王要用到寶物時,祭司才會短暫借出來,除此之外,他一直隨身攜帶。”

而根據葉緋的描述,在空無一人的禁地宮殿上空,寶物懸空徘徊,聽起來更像是刻意在等待擁有碎片的葉緋前去。

再說他們第二次卷土重來,想沖去禁地,卻在宮殿前方被護衛攔住,若說祭司沒在其中推波助瀾,幾乎不可能。

葉緋淡聲說:“祭司想要完整的寶物吧,寶物和碎片之間有聯系,他算準了我會去找寶物,想讓我身上的碎片被寶物融合?”

她聳了一下肩膀:“事實證明,就算我碰到寶物,碎片也不會被融合,我想或許寶物要合而為一需要另外的條件,祭司或許猜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在第二次行動裏,提前安排人手想捉住我。”

這些事情,葉緋在這兩天時間裏想了很多,比較蟲族女王明晃晃地表達對星盟的野心,祭司的行動更低調,也更表現出他的另有所圖。

但是又怎麽樣呢。

就算擺在前面的是陷阱,他們也必須去踩。

顧煬原本想提醒葉緋註意,可事實證明,葉緋比他想象更頭腦清晰,盡管如此,也不代表他們一定要踩陷阱。

隨著葉緋的歸來,擁有寶物的祭司或許已經發現,既然對方光明正大地設置陷阱,他們或許可以將計就計,畢竟現在多了一個同樣擁有碎片的秦覓州,很多事情變得更好安排。

顧煬壓低聲音說:“我有一個想法……”

-

發生在蟲族墓園一角的這些動靜,正在悄悄地進行。

作為“代表”星盟來談話的許尉崇等人,隨著和蟲族女王談話的告一段落,他們被引到了聖靈樹低矮區部位的宮殿。

許尉崇帶來的士兵並不多,但全是一直追隨他的心腹官員,還有一些實力高強的士兵。

這些人相信許尉崇的代表星盟的話,以為自己兼肩負談和的重大任務,盡管來到對方的地盤,但是一個個並不敢松懈,更沒有人休息,正嚴正以待地在四處巡邏站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許尉崇遲遲沒有新命令下達,這讓一直準備著的士兵們感到不解,有些高級官員過來詢問,許尉崇也只是說:“繼續等,今晚淩晨他們女王會舉行儀式,那時所有的高等蟲族都會參加,那時候就是我們進攻宮殿的最好時機。”

怎麽個進攻宮殿法?進攻宮殿後又要做什麽?這些事許尉崇通通沒有細說,再問也是讓他們等待,官員只好回去原話告訴士兵們。

而另一邊,不受許尉崇控制的楚翊清下屬們,去了更遠的地方探測情報,在這邊的太陽下山後,終於在晚間有人趕回來,向上匯報情況,楚翊清的左右手加裏覺察情況有點古怪,立刻報告楚翊清:

“少主,有兄弟發現另外一隊軍部人員在聖樹墓園那邊行動,我們跟蹤了一段路,發現他們的目標也是這棵聖靈樹高層的女王宮殿。”

加裏原本的意思是:怎麽會突然間冒出來另外一隊軍部人員?是不是許尉崇暗中做了什麽安排?他擔心他們少主與虎謀皮,被對方蒙在鼓裏還被對方利用,所以急急來報告情況。

楚翊清聽見消息,沈思了會兒,他皺了皺眉頭,似乎想到什麽,問清楚他們發現另一隊軍部人員出沒的位置,便向那方位趕去。

這棵巨大的聖靈樹上,建造著許多的建築物,只有聖靈樹的中部位置,女王居住的那一片宮殿,才被稱為女王宮殿,除此之外,更下方位置,也建造了一些宮殿,供女王的孩子們、還有高等蟲族裏的貴族居住。

這些建築物簡陋許多,但對他們來說,能夠居住在這裏就是身份的代表,身份越高,他們的住所位置便越高,日常巡邏的蟲族衛兵是沒有資格住在聖靈樹上,只能在樹腳下居住。

楚翊清便一路越過這些建築物向上,他的速度並不慢,在聖靈樹的巨大枝椏上逐漸錯落升高,然後在某一處位置,忽然看見出現在某間宮殿前方的許尉崇。

對方站在一處沒有樹葉遮擋的開闊位置,似乎正在眺望遠處,看見楚翊清時,他心情頗好地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楚翊清眉心微皺了下,便向他走去,等站到許尉崇旁邊,從他的方位望過去,正好看見囊括了墓園一角的風景。

此時正是這顆蟲族祖星的夜晚,天上並沒有看見月亮這一類能夠照明的衛星,但因為這裏各種特色的發光植物,還有晚間也會微微發光的藍色土地,所以視線並不會受到阻擋。

可看清了,楚翊清更疑惑,許尉崇站在這裏幹什麽?

正想著,便聽見對方說:“你也發現了?奉勸你別輕舉妄動,好戲正要上場,你上去,就打草驚蛇了。”

楚翊清一驚,詫異地看向他,便見許尉崇表情愉悅地眺望遠方,道:“亂起來好啊,越亂越好。”

楚翊清表情一凝,正了臉色說:“是你說來這裏可以阻止戰爭的,如果你想和蟲族狼狽為奸……”

“我?”

話沒說完,許尉崇打斷他,詭異地笑起來:“我和蟲族狼狽為奸?哈哈哈哈,小子,不要小看我。”

然而,許尉崇卻只是笑,半點不解釋為什麽這麽說,楚翊清皺了皺眉頭,他完全猜不透這人想做什麽。

這幾天在蟲17星,他下了一系列讓人摸不清頭腦的行動命令,比如說不讓士兵主動去攻擊蟲族,實行以守代攻行動,怎麽看都不像在抵抗戰爭的模樣。

但是許尉崇這個人,越和他接觸,越感受到他的心高氣傲,他不屑於說謊,如果他真想和蟲族合作,便不會這麽說。

雖然參不透對方的行動邏輯,但是毫無疑問,許尉崇這個人太危險了,他一定要留在他身邊,好好地看著。

-

夜晚。

臨近淩晨時分,這片蟲族祖星陌生天空的無數星辰,忽然明亮地熠熠生輝起來。

而此時在聖靈樹樹腳,巨大的神秘圖案線條燃起了火,無數蟲族圍著圖案扭動身體,似乎在慶祝什麽狂歡節日。

而隨著站在上首的蟲族女王雙手向上迎向天空,那從圖案燃起的濃濃煙霧居然開始凝實、匯集,好像要搭構一條通天的橋似的,煙霧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向天上蔓延。

這一幕對於點亮了科技能力的星際人而言,過於荒誕,以致他們雖然一個個在女王宮殿外的某些地方埋伏,但依然不受控制被吸去了註意力,聚精會神看著聖靈樹腳下這怪異一幕。

許尉崇並不阻止士兵們好奇觀望,他自己都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時間越發接近淩晨,他才發聲提醒身旁一直很沈默的楚翊清:“差不多了,你帶人去吧。”

楚翊清看了他一眼,什麽話都沒說,帶著自己的手下轉身便走。

……

同一時刻,埋伏在比許尉崇的人手更低處的葉緋等人,安安靜靜地蟄伏著,屏氣聆聽外界的聲音。

有各種低等蟲族發出的紛雜聲響,有高等蟲族們歡呼聲音……很快,聲音突然變大了,變成咒罵,聖靈樹腳下多出了“砰砰砰”的武器攻擊聲。

葉緋依然沒動,他們聽見有人員快步越過他們的藏身處,朝上方宮殿而去,對方的伏兵出現了,兩方人馬打在一起。

葉緋和閻曜仔細分辨方位,然後悄悄避開這處位置,從另一處早勘察好地形的位置,攀上更高處的枝椏。

早在登上聖靈樹時,葉緋便感覺到了一陣陣讓人難耐的心悸,那種仿佛來自於靈魂深處的呼喚……正正是寶物主體對於她身體裏碎片的感應。

她忍下這陣沖動,同時在心裏暗暗祈禱秦覓州可要耐得住,關鍵時候千萬不要發大少爺脾氣,好在,他們潛伏的這段時間一直很安靜,看來和雷鑠雷治在一起的秦覓州沒有掉鏈子。

眼下,他們按照計劃分頭行進,她和閻曜,便負責暗中接近寶物所在之處——也就是葉緋此時感受到的禁地。

禁地位於女王宮殿後方,托這棵茂密巨大的聖靈樹的福,他們再一次順利潛入並靠近。

此時,她和閻曜兩人藏在一處枝繁葉茂之處,悄悄探出精神力,卻在接近禁地時再一次失去控制,他們不得不收回精神力。

不確定禁地有沒有什麽禁忌,但是,很明顯放置著寶物的禁地不是什麽容易讓人窺視的地方,至少精神力不行。

這處地方沒有兵力,如他們所料,明晃晃的陷阱,但他們也有應對計劃,現在就看誰比誰更高一層籌謀。

安靜,對比遠遠近近的打鬥聲,他們這一處地方,特別安靜。

閻曜垂了垂眸,看著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不變的葉緋,女孩子一臉認真地盯著外面,唇角抿著,或許有些緊張,整個人看起來像拉緊的弓,隨時要沖出去一般。

知道現在情況緊急,但忙碌中窺見一絲寧靜的閻曜依然忍不住將註意力放在葉緋身上。

他看著女孩子異常明亮而堅定的眼神,唇角不自覺上揚。

細微的動靜讓葉緋瞥了他一眼,許久不曾眨動的眼睛眨了眨,目露疑惑,似乎在問他笑什麽。

閻曜看著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微微低頭,額頭極輕地和她相抵了一下,隨即側過臉,向前,嘴唇擦過她耳垂時,輕緩地說:“畢業我們就結婚吧。”

似有若無的暧昧觸感讓葉緋後背一陣激靈,炸地一下,感覺好像一瞬間全身的毛孔都打開了,她下意識捂住耳朵,眼睛瞪得大大的,結結巴巴地壓低聲說:“你、你說什麽……不能好好說,要這樣。”

說完,對上那雙盈滿笑意的幽深眼睛,葉緋莫名其妙臉熱,她抿了抿唇,又瞪了他一眼,撇過頭說:“你太小聲了,沒聽清,你說什麽?”

閻曜彎了下眼睛,他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擡頭笑著說:“我很想你。”

葉緋眼睛眨了又眨,她下意識向他們窺視外界動靜的樹葉縫隙看去,見外邊仍然沒有動靜,又看過來,咬了咬唇,擡頭想說什麽眼眸又垂下。

閻曜一直看著葉緋欲蓋彌彰的一系列假動作,到了最後,女孩子像是認了一般,小聲說:“我也是。”

他臉上的笑容便更深了。

無論怎麽看,葉緋都很可愛啊。

想抱抱,想親親,更想抱著她深吻,但現在不是時候,他只能伸手輕輕勾了下她的小指甲,低聲說:“來了,我先去,你看準時機再出來,小心點。”

說完,沒等葉緋反應,對方握了下她的手便松開,轉身從另一處枝葉繁茂處鉆出去。

“你也小心!”

閻曜沒回頭,只是向後揮揮手示意他聽見了,然後消失在枝叢中。

葉緋吸了口氣,她轉頭看向傳來些許動靜的外邊,好一會兒,才輕輕吐了口氣。

-

此時,被葉緋一直盯梢的禁地外圍空地,一身黑色勁裝的雷崢悄悄靠近,他摸黑打開宮殿大門,一眼看見那塊懸空發著微光的石頭時,立刻投出了什麽東西,下一秒寶物的光芒被遮擋,東西也被拉拽落入雷崢懷裏。

並沒有發生什麽時間回溯事件。

雷崢一頓,馬上便想把收了寶物的盒子放進空間鏈裏,然而,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他的手,他驚訝看了眼手中的黑色盒子,倒沒有計較,只夾著盒子往外竄。

早在此處埋伏的士兵出現了,立刻將他團團圍住。

搏鬥中,閻曜出來了,得到緩解的雷崢連連後退,趁別人不註意將手上盒子往一處樹叢裏丟,然後又向前,從空間鏈裏拿出什麽假裝握在手上。

雷崢的動作很快,但一直註意著他們的葉緋依然看得清清楚楚,確定目前為止,事情按著他們想像發展,但是,原本接下來應該是拿到寶物的秦覓州試探寶物反應,如果沒反應那就要實行下一個方案——

先把寶物安全帶走。

然而,葉緋臉色一凜,她身上受寶物牽動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難受,她並非最靠近寶物的人,感覺都已經這麽壓抑,那麽此刻拿著寶物的秦覓州不是更痛苦?

她馬上鉆進另一處枝叢,向感應到的寶物位置,也是秦覓州的方向前進。

顧煬被安排在附近支援,葉緋想找到他,讓他去接應秦覓州,然而趕了一段路,眼看就要接近秦覓州了,忽然出現一隊士兵,不由分說向秦覓州擁上。

而她也被忽然出現的人擄走。

來人穿著一身黑灰色作戰服,一頭銀灰色頭發,是楚翊清啊。

葉緋被對方扛在肩上跑,她覺得這一切荒謬極了,她和隊友們努力想挽回形勢,楚翊清卻來阻止他們?!

“你在做什麽!放我下來!”

許是沒料到葉緋會突然用力掙紮,畢竟楚翊清剛剛親眼看見對方捂著心口幾乎不能直立行走,眼看就要被那群士兵發現,他只能現身把人帶走,這一掙紮,葉緋脫了身,他又想去接人,結果兩人摔作一團倒在地上。

楚翊清馬上慌慌張張起身,就想檢查葉緋有沒有事,“有沒有受傷?”

葉緋揮開他的手,神情冷肅地看著對方,“立刻,去叫你的人馬回來!寶物對我們很重要!”

楚翊清卻微微垂眸,避開她的眼神,伸手想抱她起身,“抱歉,他們不聽我的,你怎麽會在這裏?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你明知道他們想捉你……”

葉緋卻再一次揮開他的手,這次女孩子伸手揪起他的衣領,眼神無比認真地看著他:“楚學長,告訴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脖子被衣領粗魯地勒住,楚翊清意外地看著葉緋,他的心像被人揉成一團一般,喉嚨更是幹澀得說不出話來:“我、我……”

葉緋眼也不眨地看著他,“你攻擊我爸爸,你沒有支援隗學長他們,而你收到他們的求救信號,你依然選擇和許尉崇站在一起,楚翊清,你在和我們作對。”

每一句話,全是葉緋看著楚翊清的表情說出來的,從對方回避的眼神,她輕易地推出了結果,她很難過。

“為什麽?我們不是夥伴?你怎麽變成這樣!?隗學長他們死了啊!”

楚翊清一震,不可置信地看過來,隨即他感受到了什麽,飛快向遠處瞥了眼,他壓下情緒,再一次抱起葉緋飛快地跑。

他低聲說:“對不起,我沒辦法救那麽多人,可能你會覺得我這麽說太冷酷,但我並不在乎其他人會怎麽樣,我先帶你離開……”

“啪!”

他的臉偏了,腳步也下意識慢了,他難以置信地低頭,見被他抱在懷裏的葉緋因為某種痛苦額上已經滲出冷汗,但那雙眼睛依然銳利地註視著他。

“既然如此,放我下來,我不需要你救。”

楚翊清抿了抿唇,臉上那一巴掌並不痛,可他的心很痛,盡管如此,抱住葉緋的手卻收得更緊,他豁出去一般地說:“我不在乎,誰也不在乎,哪怕是我自己,葉緋,我只要你好好的。”

他低下頭,看向葉緋的眼神絕望、偏執、卻又虔誠地近乎獻祭。

他聲音顫抖地說:“我只是想保護你……”

然而下一刻,一大陣力道擊在他後心,雖然楚翊清盡全力護住懷裏的葉緋,人還是被掀滾出去。

葉緋借著翻滾的機會,再一次掙脫他,在楚翊清伸手過來又想抱她時,一雙手比他更快地過來,把人抱走。

來人輕輕壓下她之前抽取出的匕首,溫聲說:“我來了,沒事。”

閻曜輕輕擦去她額上汗水,冷冷看著從地上爬起來的Alpha,唇角勾著一貫漫不經心的弧度,眼神卻很犀利:

“楚首席剛說什麽?想保護誰?”

黑發黑眸的Alpha以保護者姿態環著他心愛的女孩子,這顯得剛說要保護她的他像個笑話!

楚翊清眼神再不覆往日的淡然冷靜,眼底多了怨恨和憤怒,他咬牙:

“閻、曜!”

閻曜看著楚翊清,唇角弧度一點點勾起:“楚首席是什麽時候來這裏?是知道我們的行動,特意過來和我們打配合?還是另有打算?看在一場隊友的份上,我想聽聽你怎麽說。”

“咻”一聲!

閻曜左手攬著葉緋,右手朝上前一步的楚翊清橫掃,直接在對方身前劃出一道警戒線。

Alpha唇角勾著,眼底卻沒有一點笑意:

“說,讓我聽聽你有什麽理由背叛隊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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